「民」這個字的源頭,似乎已決定了中國人民的命運:「民」的甲骨文寫法是一幅以針刺眼的會意圖畫。古代奴僕被發配之前,得先被弄瞎一只眼睛,因為瞎掉一眼,對經濟性的勞役之事不至有大影響,但反抗作亂的能力則因此大傷,因此,在不顧及受刑者的真實感受情況下,是很有效管理方法。  古語云:「國以民為本。」孟子亦云:「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國家是手段,人民是目的,國家是為保障人民利益而存在和運作的管理機器。既涉及管理,必包含政治;既包含政治,必衍生政客間的利益衝突。最終,如果政治制度不完善,人民利益便會岌岌可危。  「世界潮流,浩浩蕩蕩;順之則昌,逆之則亡。」全球政治從歐洲啟蒙運動開始,正趨向自由民主化,連信奉從原理上不可能達至民主政治的社會主義的共產黨,也打著「人民民主專政」的旗號,搞搞民主政治形式,放些舉手機器在「議會」中,混水摸魚,愚弄人民。這時的「民」,可真是「以針刺一眼」了:連認識事實也做不到,遑論「反抗」。  澳門份屬葡萄牙前殖民地。葡萄牙乃西歐國家,在四百多年對澳門的殖民統治期間,理應對澳門的社會價值和人文思維有所影響,為澳門帶來中西文化內容的互相衝擊和輔成。但現在看到結果是,澳門人對參與社會建制的積極性,甚至人文素質和批判思維,跟內地同胞相比,差距不遠。  澳門特別行政區政體,基本上是行政、立法、司法三權分立,卻以行政主導。  行政長官由「代表」澳門四十多萬市民的三百名選舉委員會委員「一人一票」選出。選舉委員中有一百個來自「工商金融界」,「文化、教育及專業界別」和「勞工、社會及宗教界別」各八十個,由屬於該界別或界別分組的已進行選民登記之社團提名,並派出最多十一位代表「一人一票」選出。  立法會議員產生方法分直選、間選和委任三種。委任不必多提。直選和間選議席分別有十個,直選以比例代表制進行,間選則是以功能組別形式,由各界別選出代表界別利益的議員。民主就是由民作主。澳門號稱循序漸進發展民主,然而人民如沒足夠智慧,民主就會變得不真實。  澳門人觀察和思考能力皆低下,不知道表面分家的各範疇深入內在的緊密關聯,就如只懂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的黃綠醫生一樣。澳門人自命有著中華民族的「務實」傳統,只顧眼前「生存」「餬口」問題,甚麼政治問題,甚麼政府施政,只是高官、商家和「唯恐天下不亂」的「好事分子」管的事。  人類是社會的動物,是政治的動物。只要不是流落荒島孤獨終老,你就得與人群居。群居涉及資源分配,不論是市場主導還是政府指令,都是管理問題,管理不免政治,政治就是社會運作的最高權力。即使經濟再好,如果沒有清明高效的政治管理資源,只會是帳面上無意義的數字,無良資本家中飽私囊的證據和拉高堅尼系數的憑藉,人民根本不能享受經濟增長帶來的好處。偏偏澳門人不明此理,以為「食飯」問題和政治時事各不相干,以為政府運作與自己無關,以為星斗市民不應好管閒事,隨隨便便有飯可食,有瓦遮頭,有工賺錢便算。這是人文素質和思考能力的問題。  選舉是民主的基本,因為管治者的服務對象是人民,他們的權力要由人民授予,才能名正言順。偏偏澳門普遍市民因為「務實」,以為眼前餬口最關緊要;餬口問題已解決,便發揮中國人的「美德」:知足常樂──管甚麼政治?現在那個政府已經很好,還反甚麼?不知足,不感恩圖報;做人不能忘本,要飲水思源云云。  中國人迷信英雄,希望英雄出生打救自己,為窮苦大眾打江山,中國人數千年來心甘受專制統治,與此不無關係。國家是人民的工具,救國的英雄其實是人民本身,與其靜坐等待英雄出現,倒不如自救。自救需要人民團結一致,積極投入社會建制。  選舉是人民投入社會建制和運作的重要一步,偏偏澳門人以為小小蟻民之力量羸弱,一票半票根本不能改變甚麼。立法會議員與行政高官無異,與自己關係疏遠,所以選舉個甚麼人,根本不需要深入考慮,只憑一時感覺,認為那人「幾好」,就投他的。既以為對自身利益沒幫助,當遇上候選人向自己行賄,更會來之不拒。基於「受人錢財,與人消災」的傳統「美德」,行賄者奸計得逞,得以進入議會,方便為自己圖利。  最大問題,不用多說,是澳門人不明白人民在建制中的力量何在。正如人們亂拋垃圾最響亮的藉口,就是「我不丟,人家也會丟,到最終還是差不多,倒不如與自己方便」,他們妄想以一己意志控制社會前進方向,以一張選票左右政治發展勢頭,然而自知力弱,不可能做到,索性放軟手腳,甚麼也不理,反正「我走此方向,人家不知會否跟隨,不如不做」。  澳門人沉默怕事,遇上不公平情況也噤若寒蟬,同樣道理,以為人微言輕,「窮不與富鬥,富不與官爭」,索性逆來順受,「安分守己」,不「多管閒事」,「自掃門前雪」,以「明哲保身」,亦避免多生事端,破壞「清靜無為」。政府部門庸政害民,有誰會挺身而出,仗義執言,攘除姦凶?事物背後的原理和好壞不是一目了然的,它們都隱藏在我們所見的現象世界之後,要發現它們,就要深入觀察和思考,偏偏澳門人不肯思考,不肯想想事物背後的運作和牽涉到的其它範疇和潛在問題。有時人民明知問題存在,也不肯站出來提出反對聲音,只懂說句「算啦」虛應過去。  行政長官選舉,本身屬於間選性質,已沒有太廣泛的民眾代表性;況且選委選舉,以社團為投票單位,作為社團代表的投票人,本身非獨立個體,投票意向不屬於個人,而源於社團。不只如此,在大多數界別和界別分組中,候選人數量與其界別獲分配名額是相等的,這些候選人都自動當選而無需再經投票程序。換言之,選舉委員是由各社團領導私下協商產生的,這樣的選委,還有甚麼代表性?這樣的「選舉」,怎樣體現民主原則?怎樣讓人民參與政治?怎樣循序漸進推行民主政制?  偏偏受害最深的澳門人民竟不以為然,以為特首選舉大局已定,且人選能力不低,故以眼前利益未受侵犯為藉口,繼續「安分守己」,不加思考背後問題。現在澳門社會持續「祥和穩定」,問題未被提出,未被論證,有如捕風捉影,杞人之憂。  又一次,區錦新議員向立法會提出關於賭博社區化的討論,在立法會以五票贊成,十四票反對,四票棄權遭到否決。旅遊博彩業應主要為旅遊娛樂服務,但現在各種各樣的投注站不斷向社區發展。投注站在博彩稅所佔比重輕如鴻毛,對社會風氣有著深遠而嚴重的負面影響。更值得留意的是,五票贊成票全數來自直選議員。如果只計直選議員的話,這次動議將會獲得通過。  這件「小事」,有多少澳門人知道?他們關心立法會的議事嗎?代議士在議會討論的都是民眾的切身大事,但澳門人都少有理會他們在甚麼議題上辯論過,遑論他們的立場。在這個例子中,自己的代議士根本不能代表自己的利益,已經被證實了,他們哼出個甚麼反對聲音?直選議員質素已經良莠不齊,再加上那些代表壟斷澳門政治運作的社團的間選議員,立法會的代表性早就名存實亡,但蟻民何曾心生怨氣?他們思考能力不足,不懂引申問題,不知這些看似遠在天邊的事情實際上深入影響到他們的利益;另外,澳門人秉承中國人「良好」傳統,事事不要去得「太盡」,不斷從應守原則退避三舍,卻不知自己愈退愈後,連自身利益也犧牲得七七八八也不知,只知「今日留一線,日後好相見」,避免人家秋後算帳。  無識,無能,無智慧,無參與,無批判思考,無積極承擔,甚麼也無,甚麼也會失敗;怕事,怕苦,怕思考,怕付出,怕變化改革,怕徒勞無功,甚麼也怕,甚麼也做不來。  見諸今者澳門金玉其外,粉飾太平,放眼鄰埠,事情卻剛好相反:政制跟澳門的一樣,行政機關的產生沒有市民的意願,立法會的民意代表性不足,加上人大釋法否決雙普選,並一錘定音,以家長身份決定把八百人行政長官選委會委員人數由八百人增至千二人,並維持立法會直選議席只有三十個,一席也不准加,算是「循序漸進」發展民主。但是香港市民卻以深入思維批判中央作為,和平理性的方式表達自己希望加快民主改革步伐。他們獨立思考甚麼路向最適合香港,對香港最有利益,不為政權發放的愛國理論左右。相對於香港市民以功利的理性的方式愛國愛港,澳門市民卻行上感性激情的愛國愛澳之路,手段一以國家政權等權威機關立場為標準。  同為西歐國家前殖民地,同為實行「一國兩制」的特別行政區,為甚麼兩地有著天淵之別?為甚麼兩地人民的思維和素質有著那麼大的差距?  葡萄牙和英國同處西歐,面臨大西洋,在世界航海史上佔著舉足輕重的地位,但相比起英國,葡萄牙的航海實力消減,國勢衰落,世界性影響力減退,從而令她在往後世界秩序上扮演的角色更形邊緣化,加上英國在文化基礎、經濟實力等方面上比葡萄牙優勝,啟蒙運動為英國造成重要影響,工業革命在英國完成,更令英國國力臻於鼎盛;兩者令英國在西方甚至世界文明發展得以擔當重要角色;後來英國對世界事務的積極參與和葡萄牙的立場基本保持中立,是引申的結果。  因以上種種,葡萄牙作為澳門前宗主國,未能令澳門與世界文化緊密接軋,因為葡萄牙本身在世界文明發展的重要性不高,加以參與世界事務態度消極,雖位處西歐民主國家文化區域,本國卻少受影響,所以雖然她統治了澳門四百多年,但未能為澳門人文素質、思維層次和社會世界觀發展帶來深處積極的正面影響。  相反,英國在古今世界文明發展潮流上舉足輕重,亦是民主國家的領頭車。歷代世界文化各領域中,英國都有作出貢獻;她積極參與世界事務,國際地位崇高,且因殖民地曾偏佈全球,其文化影響力廣播世界每個角落。與葡萄牙相比,英國作為西方文化的領袖之一,理所當然地令香港進入西方文明的殿堂,為香港市民帶來中西文化的衝擊,不至於像澳門那樣,幾乎成為中國式思維的一言堂。  尤其甚者,兩件歷史事件激化了兩地的思想分野。  一九六六年,中央文革小組宣佈全國進行文化大革命。同年,澳門親共派響應文革,發起反葡萄牙殖民統治的暴動,是為「一二.三事件」。顧名思義,親共派獲勝。成王敗寇,親共派強迫澳葡政府答應減低本身統治力量,並嚴禁國民黨在澳一切活動。葡萄牙對澳門的統治力量嚴重萎縮,遑論為濠江帶來文化衝擊。  明年,香港親共派見澳門同志大獲全勝,遂依葫蘆畫瓢,號召「無產階級」上街,發動反英「愛國」暴亂,是為「六七暴動」。顧名思義,親共派大敗。成王敗寇,在港親共派勢力被嚴重削弱,信任親共派的港人亦買少見少,是故香港市民愈益倒向西方文化。  我們讀歷史,為的是批判過去,審察現在,計劃將來,從前人的經歷中得到知識,從祖先的錯誤中得到教訓,而不只是懷緬過去,悲古傷今。知問題之所在,對重症而下藥,非治標而治本,改陋制以從善,方益民以利澳,使繁榮而安居,非只濠之受惠,亦中華之大福。  解決問題,民主自由;話是這樣說得容易,但前路有多崎嶇,有多長遠?  何特首誓言,會在第二屆任期促進澳門人文水平的提升,加快特區民主政治的改革。在現行政制下,政改仰賴特首的意志和力量。然而,行政長官選舉委員會委員,以前文所述的方式產行。換言之,社團是「代表」人民參與特首選舉,履行公民義務。  但社團可靠嗎?由澳門各大家族、行業和街坊力量組織的社團不在話下,而在這些傳統勢力以外的商界政客,更斥資拉攏甚至自組法定社團。  兩句簡單的句子描述了今日澳門的社團政治狀況,但情況會像聽上去那麼簡單嗎?稍為聯想和推理,就不難思考到,所謂體現「澳人治澳」、「市民當家作主」、幫助澳門全體人民行使「簡接選舉權」的選舉委員會,實際上只是傳統勢力(大家族、職聯及街坊頭頭)和地方財閥力量的角力,第三任特首人選,有可能是姓崔的,有可能是周的;總之,只會來自這兩大勢力,市民被架空,無權過問誰會成為他們的長官已不在話下,何特首民主人文改革的鴻圖大計,看來只會比百日維新持久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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